我被拖到内院,离他越来越远,最后他变成一个黑点消散在我的视线中。
他的房间还是一如往日,蓝色床幔,檀木矮桌,安神香长燃。
掀开被褥,夭娘两个字还好好的待在床板上。
是我缠着他刻的,主子让你去前厅回话。
没一刻钟,就有下人叫我去见他。
我知这一行定是死期,不过我也没想活着回去。
废了嗓子瘸了腿,弹琵琶只能挣些碎银,卖身也只配卖给船夫。
攒了足足十八年的银两,才够从百里外的滇南到汴京一行。
跋山涉水,跪地匍匐,我只想求一个答案。
燕远亭,为何如此恨我?
一而再,再而三的杀我。
走出内院,前面疾行的家丁突然使了个眼色。
从假山后面窜出来两个高个子男人,架起我就往后山跑。
我死命后退,早已冻僵的腿使不上力,只能像待宰的羔羊老实的被裹挟前行。
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,张嘴狠狠地咬在男人胳膊上,他吃痛把我扔在地上。
贱人,活的不耐烦了,嫌死的太慢了是吗。
他捏住我的脸,用力扇了两下,随意唾了一口唾沫在我脸上,腥臊苦涩,含着冬雪化进肉里。
别惹她了,免的再生事端,主子说把她扔到汴江里就行了。
听到主子二字,我放弃了挣扎,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散,只剩死寂。
燕远亭,你就这么想要我死,二十年,这是第三次!
郝仁,主子让把她嘴堵上,省的到了阴曹地府瞎告状。
一块腥臊脏污的破布塞进我的嘴里,堵住我苦涩的心。
我如今是个哑巴,还把他吓成这样,可见做贼心虚。
他俩凿开冰封的汴江,把我投了进去。
好毒的心,杀我还要封住我!
冰冷彻骨的江水瞬间涌进我的眼里,嘴里,心里。
好冷,我最怕冷了。
濒死之际,我看到燕远亭目光柔情似水,直勾勾地凝视着我。
眼底浓重的情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,如江水般破涛汹涌。
是梦!
大抵是死的怨愤,我的灵魂并未消散。
而是囿于燕远亭身侧,成为他的影子。
他急色匆匆地大步走进内院,推开房门,四处寻找着什么!
是在找我吗?
不是他派人杀了我?
来人。
秦朝朝跨门而入,行走间不忘弄发摆姿,走到燕远亭身边柔声道:侯爷,那女人执意要离开,我就打发她走了。
这两夫妇演的什么戏,难道是秦朝朝杀的我?
他围着矮桌轻踱,敛眸,脸色微沉。
燕远亭卸下外衫张开双臂,秦朝朝会意上前解他的腰带。
别动!
秦朝朝白皙的手似是故意碰到他腰间的玉佩,在听到他一如既往的别动二字时,她垂眸翻了个白眼。
妾身还有要事,先退下了。
她走后,燕远亭坐在椅子摆弄着我那张摔坏的琵琶。
他试图接上断的琴弦,非但无果,反而割破了手指。
鲜血滴在玉佩上,他用手去擦,晕染开来,艳丽的像一朵彼岸之花。
爹,我娘每日为家中大小事务操劳,你为何要给她甩脸子。
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不经通报就气势汹汹的跑进来,急着向他爹兴师问罪。
长的这般无盐,倒不像是京城第一美男燕远亭的儿子,活脱脱是个土匪孬种。